锤基 | 金钱至上 / MoneyTalks (番外一 - 上篇)

番外一  一场婚礼和一场葬礼(上)


洛基接到老杰瑞的电话时,正在一堆纸样中头疼不已。


从答应索尔·奥丁森的求婚后一切都被提上了日程。买结婚戒指,整理材料,公正财产(尽管索尔认为那没有必要),向法院申请结婚许可,在昏昏欲睡的非裔女书记官的注视下举手宣誓……接着他开始筹备婚礼,大到预定场地、租赁婚车、定制西装,小到选捧花、定菜单、挑请柬,每一样都必须经过反复比对,再三确认,以保证他们能在日期内举行仪式,最后顺利领到证书。结婚可不止是穿上婚纱交换戒指那么简单,女孩们,洛基·劳菲森——马上是洛基·奥丁森了——现在恨不得告诉全天下头脑发热的傻姑娘——单身万岁。


“就算是给史塔克设计房子的时候,你都没这么挑剔。”


希芙大力地吸着她的芒果冰沙,空气和液体在吸管里碰撞得轰隆作响,巨大的噪音令洛基不堪其扰。冷气在他头顶呼呼地吹着,让他觉得头盖骨仿佛消失了一半。洛基将手里的纸样丢到桌上,烦躁地按了按眉心。


“我觉得这个就很不错。”希芙捏起一小片纸样,对着光线来回翻看,“你看,有漂亮的珠光,在这上头写上‘洛基和索尔·奥丁森邀您见证这一时刻’简直棒极了!”她手指上沾着的水将纸片泅出了一块儿深色的痕迹。这让洛基更加头痛了。他伸手一把从希芙手里抽出了那张可怜的小纸片。


“我找你来是希望你闭塞的小脑瓜能够开开窍替我出出主意,希芙,”洛基一边揉着他的太阳穴,一边将那堆样纸码放整齐,“不是来傻坐在这儿刷我的卡吃甜品、喝咖啡,再用你湿漉漉的手污染那些样品的——我一会儿还要将它们还回去。”


“噢,抱歉,”希芙无辜地举起双手,“但是据我所知,那张卡是索尔·奥丁森名下的。黑色,炫毙了。奥丁森太太。”


“该死,”希芙总能精准地拿捏洛基的痛处并狠狠攻击,他将咖啡杯子砸在大理石桌面上,一旁收拾桌子的服务生怪异地瞥了这名客人一眼,“别这么叫我,希芙,我们还没有拿到结婚证……不,永远别这么叫我。”


希芙耸耸肩,“你的意思是你还有机会反悔咯?落跑新郎?”


“如果婚礼当天他不能赏光出席的话。”洛基冷哼一声。


“这么说来,索尔呢?”希芙冰沙见了底,她端起杯子试图吸走缝隙里的最后一丁点儿残渣,“从你们拿到许可证开始我就没再见过他。”


“谁知道,北极?南非?”洛基翻了个白眼,他的澳洲大别墅和敞篷小跑车自从索尔的公司开始投资制作第一部电影后就泡汤了,他们匆匆分别,索尔跟着剧组满世界乱窜,而他则留在纽约,一边工作一边被各种琐碎的婚礼事宜弄得头晕脑胀,“他在仙女座教E.T.唱‘铃儿响叮当’我都不奇怪。”


“噢——”


希芙同情的感叹被一阵铃声给打断。洛基丢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洛基想了想,还是接了电话。


“您好,宇宙魔方。”


“对不起?”是一把略显苍老的声音,但对方似乎有些意外。


“您好,”洛基耐下性子重复道,“这里是宇宙魔方设计工作室,请问您需要设计师?”


“哦,不,不是的,”来人不确定地说,“我不需要设计师,我找洛基,洛基·劳菲森……他是这个号码吗?”


洛基皱了皱眉头,换了个耳朵继续听,“没错,我就是洛基·劳菲森,您是?”


“谢天谢地,”对方松了一口气,“总算找到您了,我是杰瑞……”


“抱歉,您说什么?”


“杰瑞,”他顿了顿,像是在哽咽,又好像只是个普通的断句,“我是老杰瑞,您不记得了吗?劳菲先生家的老杰瑞……” 


“小少爷——”


洛基站在传送带前等行李。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将他的发型弄得有些糟糕,眼底乌黑,满脸胡茬,他仍然在耳鸣,仿佛耳朵里有一万只海鸥在唱歌剧,他的睡眠时间被领座高亢的呼噜声弄得七零八落,好不容易睡上一会儿又错过了飞机餐派发。最后他只能在结束飞行前的一小时里问空姐要了根雪糕。


但他一点也不觉得饥饿,更不觉得疲惫,他的灵魂像是离开了他的身体,冷静地浮在上空打量着自己的躯壳,和周遭往来匆匆的行人。细碎的话语从四面八方涌进他的身体,敲开他的鼓膜,填满他的大脑,刺激他的神经。洛基用力闭了闭眼,这时,他黑色的箱子从出口转了出来。


洛基得到了他的行李。他拉起拖杆,朝出口走去。他坐上出租车,印度裔司机过分热情地与他握了握手。洛基将头转向窗外,伦敦的天还未黑透,紫红色的云霞结在黑峻峻的树梢上,司机兴致高昂地在他耳边说着唐宁街10号又颁发了什么政策。洛基合上眼,昏昏欲睡,等到他惊醒时,出租恰好停了下来,车内一片漆黑,雨滴不断拍打着车顶和车窗,伦敦的大雨又一次不期而至。司机打开灯,计价器上的数字高出常理。洛基一边从钱包里数出足够的英镑,一边忍受司机嘟嘟囔囔地抱怨不给行李搬运费。洛基起身下车,从后备箱里将行李拿出来,转头又抽出了二十英镑,终于堵住了司机的嘴。


他站在这栋建筑前,庭院中的山茱萸奄奄一息,石径被荒草覆盖,爬藤虎几乎覆盖了大半墙面。记忆中白色的砖墙、红色的屋顶、手工秋千和带着青草香气的阳光不复存在。透过雨幕,洛基似乎又一次看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劳菲穿着睡袍站在廊下,冷静地目送他离开。什么都改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洛基定了定神,发现那儿确实站着一个人。是管家杰瑞。


洛基从没预想过他还会再次和任何与劳菲有关的人产生交集,更没有预想过是以这么不期然的方式。老杰瑞比记忆中更老了,身形佝偻瘦弱,POLO衫空荡荡地挂在身上,肚皮却鼓了起来,皮带将它分成上下两半。老管家粗糙如树皮般的手里提着一盏提灯,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他脚下一小块区域。


“快进来,”老杰瑞说,语气就像多年前一样热络,“下雨了,小少爷。” 


“叫我洛基,”他快步走入门廊下,老杰瑞替他打开大门,整个门厅和客厅一片漆黑,艺术品们无声地打量这个陌生人。


“劳菲呢?”


“在他的卧室。”老杰瑞沙哑地回答。


洛基打开主卧的门,向内看去。屋内没有开灯,光线晦涩,劳菲躺在床上,被一堆棱角分明的机器包围着,身体细微地起伏,呼吸器内有一层浅浅的雾。


“家庭医生随时都在准备着。”老杰瑞低声在他身边说道,“但老爷已经很少醒来了。”


“什么时候?”洛基问。


“就这几天。”


他们沉默着,大雨仍然在冲刷着整个伦敦,几个街区外传来一声狗吠,客厅的座钟沉重地晃动着摆锤。


洛基重新关上了劳菲的房门。


“您的房间我收拾好了,快上去洗个澡,这雨真够大的,老天是不是打破了他的水缸啦……”老杰瑞絮絮叨叨地带洛基往二楼走去,路过一副肖像,先祖悲悯地望着他们。


洛基打开他的房门,一切都和记忆中的一样。深绿色壁纸,遮光窗帘,床铺宽敞柔软,他的钢琴仍摆在原处,上头放着一只恐龙模型。钢琴对面的立式书柜里摆满了他看完或没看完的书,一套《基督山伯爵》甚至还没来得及拆封。


他痛快地洗了个热水澡,换上睡衣,钻进被子里。他已经很久没睡过这么柔软的床了,这反而令他不习惯。洛基打开床头灯,从书柜里找出一本旧书,打算翻来消磨时间。书的内容没什么意思,或许十几岁的洛基会为此着迷,但以他现在的年纪来说过于幼稚了些。他只是随手翻着,试图寻找其中有意思的段落。忽然间,有张纸片从书页的缝隙中掉了下来。洛基捡起那张纸,很明显能看出它是从某本线圈本上匆匆扯下来的,边缘粗糙凹凸,纸业泛黄,角落里还有几滴不起眼的茶渍。他立即认出上头的是自己的字迹,尽管和现在有些分别,过于拘束和生硬,但是,洛基认得,那就是出于自己之手。上面这样写着:


1.制作昆虫标本(已划去)

2.替克里斯带一只橡皮(已划去)

3.排练话剧(已划去)

4.后街男孩发新专辑(已划去)

5.决定一个生日礼物


洛基想起来了,那是他在七年级快结束时做的笔记。前四条显然已经完成了,唯独第五条,他再也没有机会实现。劳菲许诺的生日礼物永远也不会到来了。


他将纸片插回书里,放在枕边,关掉床头灯。他裹紧了被子,伦敦的夏季湿冷阴沉,大雨仍然在窗外肆虐,植被刮擦着玻璃窗,发出恼人的噪音。但他很快就听不见了。洛基陷入了深沉的梦境中,他梦见粉色的山茱萸,白色的大理石,碧绿的青草地,空气里是柠檬、蜂蜜和红茶的气息,他发现他荡到了秋千的最高点,透明的肥皂泡将鹅黄色的阳光反射出七彩的光斑,从他面前缓缓飘过,一切都像按下了暂停键,接着他开始下降,时间渐渐恢复原本的流速,巨大的吸力将他拖向地面——


洛基醒了过来。


室内漆黑一片,但从遮光窗帘缝隙中溢出的光线告诉他,夜晚已经过去。老管家耐心而执着地敲着他的门。


洛基起身打开房门,老杰瑞站在门前,“老爷醒了,要见您。”


他匆忙洗漱,套上外套赶到劳菲的房门外,家庭医生刚从里头出来,看了眼洛基,又看了眼管家,一个字都没有说。但所有人都明白。


洛基走了进去,劳菲正躺在床上,偏头看向窗外的一棵山楂树,上头有着只麻雀正在蒙蒙细雨里来回蹦跳。他的脸色红润,精神矍铄,除了有些偏瘦,偶尔咳嗽几声,看上去健康极了。他听见门开的声音,回头看到洛基,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洛基。”他开口叫道,“你来了——”


洛基点点头,在床榻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门边的老杰瑞替他们带上了房门。“我听说了,”洛基斟酌着措辞,“老杰瑞让我来看看你。感觉怎么样?”


“我觉得好极了。”劳菲语调轻快地说。


洛基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他只好看着劳菲放在被子上,形容枯槁的手。


“洛基,”他说,“你变了许多。”


洛基摇了摇头。


劳菲却忽然板起面孔,“你怎么还坐在这儿?家庭作业完成了吗?钢琴家教会在三点半准时坐在我们的客厅里。”


“你忘了,”洛基深吸一口气,“我现在在纽约工作,运营一家设计工作室,为那些,你知道,富豪工作。”他停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以及,我最近要结婚了,对方人不错。”他掩藏了结婚对象的姓名和性别,他不想在这时候多生事端。


“你看上去过得不错。”劳菲一如既往地喜欢评价他,“寄宿学校还过得习惯吗?”


“那是整个英国最好的一所寄宿学校。”洛基说道。他不得不承认。但同时,这也给洛基带来鲜明的阶级落差。人人都有自己的阶级,各个阶级之间相互敌视和排斥,孩子们不懂掩饰,表现尤甚。洛基不想提这个。“我还考上了英国最好的设计学院。他们的学费很贵。艺术史教授是个脾气极差的老头,总岔开腿走路。我们叫他唐老鸭——”


“你找到他了吗,杰瑞?”劳菲闭上眼睛,缓慢地说道,“再去找找,我们会找到的……”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最后消失在了喉咙里。劳菲张着嘴巴,像是含着什么未说完的话。洛基以为他是睡着了,或是更糟糕的情况。但下一秒,劳菲突然又清醒了过来。


洛基从他的眼神里认出,他是真正地清醒了。劳菲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洛基,就像很多年前那样。“你还是那样,一点没变。”他说道。洛基这次没有摇头。“你看,我们都有黑头发,眼睛都是绿色,轮廓锋利,身材高瘦。老杰瑞说我们发起火来简直一模一样。”劳菲微笑着看着洛基,叹息般地说道,“我们太过相像了。”


洛基扭过头去,呼吸机内的压泵一起一伏,心电图跳动着,机械冰冷,而他的胸口变得滚烫。那张鉴定书正放在贴近胸口的内袋里,可洛基却没有勇气将它拿出来。劳菲颤抖地伸出手,那双手全无脂肪,发皱的皮肤包裹着骨头,可怖而丑陋。洛基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握了上去。劳菲仿佛受到了什么鼓舞,眼里迸发出光来。


“我很抱歉,我的孩子,”劳菲这么称呼他,他紧紧地握住洛基的手,甚至捏疼了他,劳菲的喉咙无声地滚动了几秒,随后音节才冲破桎梏,缓慢地拼凑成句,“祝你新婚快乐……”


心电图变得平直,然后发出一声冗长的鸣响。洛基浑身是汗地坐在椅子上,手还被劳菲紧攥着。他的心脏跳得厉害,他亲眼目睹劳菲的眼睛一点一点地失去光彩,身形变得干枯、脱水,薄被下仿佛空无一物。


劳菲死了。


他曾经许下的无数个诅咒终于应验。神听见了他的祈祷,他的心愿已经达成。劳菲的心脏停止起搏,大脑不再活动。他的躯壳将被泥土腐蚀,他的血肉将与万物同归,他将被啃咬、被践踏、被遗忘,就像洛基无数次期盼的那样。鉴定书仍在那儿发着烫,但他的胸腔却无论如何都是一片冰凉。他发着愣,甚至忘了呼吸,过了很久才张开嘴,猛地抽了一口气。


他发现他哭了。


洛基从未想过他会在劳菲的床前为他哭泣。劳菲死了,而他却并不知道,在他眼前,他弃之不顾的洛基正是他苦苦寻找的亲生儿子。他在谎言、欺骗和算计中度过一生。他心愿未了、充满懊悔地郁郁而终。他像洛基恶毒的期望的那样死去了,可洛基却坐在他的床边,止不住地无声恸哭着。


当天晚上,洛基又做了个梦。梦里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雨夜,然而这回他却不再是十四岁的模样,他急于从怀里掏出那张鉴定申请,可他的双手却如同被抽去了骨头,无论如何也拿不出那张纸;他想大声告诉劳菲真相,可他发现他根本张不开嘴,他的双手摸到他的嘴唇,接着他绝望地意识到,他的嘴巴被残忍地、不留间隙地缝了起来——


大门发出一声巨响。


劳菲的葬礼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伦敦被雨水淹没,墓园里弥漫着泥土和草皮的湿气。所有人都撑着黑伞,老杰瑞垂手肃立在棺木旁,几名着正装的士兵替棺木盖上国旗,缓缓抬入地下,接着,铁锹洒下第一抔土。


镁光灯疯狂地闪烁起来。新闻媒体既沉痛又热切地报道着这个伟大家族的消亡。葬礼现场到处是记者、官员、士兵和市民。挽歌奏响,人们围作一团,痛哭着悼念他们的劳菲男爵,谁都没有注意到圆号吹跑了几个调。


洛基站得很远,远到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


他或许是在场的人中最不在乎劳菲的人,又或许是他们之中最在乎的那个。葬礼很快就结束了,人群三三两两地散开,这片墓园很快又迎来了久盼的宁静。洛基却没有挪动脚步,他握着雨伞柄,随风乱飘的雨滴打湿了他的发梢,湿冷的风将他的手指冻得冰凉。


一双干燥温柔的手握住了他,接着伞柄被抽走了。


洛基猛地转过身,索尔无所谓似地朝着他笑。


“你怎么在这儿?”


索尔穿着黑色帽衫,深色牛仔外套和黑色皮靴,一看就是临时拼凑出来的装扮,他的伞收拢着,伞尖撑在地上,手里握着洛基的那把,伞面微微向洛基倾斜。


“我的丈夫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来?”索尔反问道。


“你从哪儿来的?”


“希腊。”索尔说,“那儿比英国温暖多了,我们穿着裤衩在海边晒太阳——”


洛基撇了撇嘴。


“我竟然是在电视上看到的这个消息,”索尔不满地捏住洛基的下巴,“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值得信任?”


洛基的银舌头失了效,他只是定定地看着索尔,最后垂下头,“抱歉……”


“你不需要抱歉。”索尔叹息着将洛基拥入怀里。索尔的怀抱暖和极了,洛基不自觉地在他的怀里轻微抖动。“是我没能在第一时间陪着你。”


他们拥立在原地。直到洛基打了个喷嚏。


“我们先回去,好吗?”索尔低下头问,“去和你的老爹说声再见,然后我们回去,好吗?”


洛基再次看了一眼索尔,然后他点点头,撑开伞,独自走向劳菲的墓碑。积水和草屑飞溅起,沾上他的裤脚。他看着那一方石碑,劳菲的一生被简短生硬地铭刻在了上头,春去秋来,草木生长又枯息,除了这块石头,没人会再记得他的故事。


他抽出胸口的一只山茱萸,弯下腰,摆放在了石碑旁。


雨水很快将花瓣打湿,分开,摇摇欲散,黄色的花蕊撒了一地。洛基没有再看下去,他知道这朵花终将也会和劳菲一样,和他的记忆、他的过去一样,永远地留在这片土地上。


他和索尔回到了劳菲的旧宅。老杰瑞面带惊讶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索尔·奥丁森,”洛基介绍道,“我的……丈夫。”


索尔和奥丁长得很像,这谁都知道。老管家低着头与索尔握手,然后借口为他们准备红茶和小甜饼,快步离开。


他们很早就躺上了床。他们挤在洛基年少时的小床上,不算太过拥挤(毕竟他们连洛基公寓里的单人床都一起睡过),却也不很宽敞。洛基终于不感到陌生和焦虑,他闻着索尔下巴上传来的须后水的味道,像是闻到了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海风和夕阳。温柔的海风将他送进了梦乡。他再一次回到了那个雨夜,他二十八岁,穿着睡袍,鉴定书不翼而飞,他混乱地拉扯着被缝合的嘴唇,焦急地想向劳菲告知真相。接着大门发出一声巨响。他回过头,索尔靠在门边,无所谓地那样笑着,背后是澳洲晴朗的艳阳。大雨无影无踪。索尔丢掉那把无用的长柄伞,朝洛基伸出了手——


“我们回去,好吗?”洛基听到他说,“我们回家,好吗?”


他不由自主地走过去,走向那片灿烂的阳光。他握住了索尔的手,索尔将他扯进怀抱。他们相拥着,黑暗的过去消失了,他们融入温暖的白光之中,他们再也不会分开。


结束了。白光中有个声音说道。一切都结束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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